王子再見 part 4

原本以為這系列文章已經劃下句點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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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值新生兒班 有很多空閒時間可以運用
因為SBR的燈光實在太昏暗
所以我晚上跑到66病房去讀書

我摘下眼鏡 趴在station的桌面上讀起paper
因為臉太靠近桌面了 加上讀paper實在很容易分心
我的目光慢慢移到桌子下頭的抽屜上

其中一個抽屜上頭貼著『美術治療檔案』的牌子
心裡著實震了一下
『美術治療』 這字眼我不陌生
大一修過一學期的課（應該是我大學生涯最難忘的通識課吧）
大三人醫營也有辦過演講
憑著我身上這襲白袍 我毫不愧疚地翻開了檔案夾

檔案夾的第一頁 王子的名字跳進眼簾
裡頭是三次美術治療課程的紀錄 時間是八個月前的冬天
看著那些文字記錄
王子倔強的小臉 留著小男生髮型的堅強媽媽 彷彿又出現在眼前
噢～那並不是一個愉快的治療過程

『你在想什麼？』
『............』
『你該不會希望明天早上阿伯（主任）會告訴你，說你的病好了吧？』
『對啊.....』
這是最後幾天 王子和媽媽的一段對話
在他最後的那段日子裡 我曾好奇：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盡頭了嗎？
從眼前的文字片段 很殘忍地 我發現他不只是知道 他的絕望與憤怒遠超越我的想像

我將檔案夾翻過一頁又一頁
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紛紛出現
他們幾乎都是hema的病人 從剛開始拿筆的幼兒 到已經走上人生交叉口的少女
每個人都被治療師以有限的篇幅 記錄下了珍貴的片段

這些故事 這些心情 我從來就不知道

翻過一頁
又是一個我的primary care弟弟 白白胖胖還不太會說話
七月底才因為高燒住院 新診斷為AML
他才on完port A 連化療都來不及做
就因為ARDS而去世了 前後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
他也留下了一次的美術治療記錄

心裡有點懊惱 我怎麼不早點發現這個本子呢？
有時候 在醫生的眼睛裡頭
看到的疾病只分成治療有效果的 和治療沒效果的
看到的病人也分成聽話benigh的 和頑劣malignant的
AML分成M1~M7 remission或relapse
可是在這個本子裡頭 才是他們獨一無二的故事
才是白紙黑字的admission note真正的底色

把本子翻回第一頁 手指在王子的名字上停留
謝謝你 又幫我上了一課......................

這個夜晚 我又來到我的空中花園小坐片刻
讓那些本子裡頭 頑皮的 鬼祟的 苦澀的 無邪的 開心的
全部蒸發在寧靜無邊的夜色之中
Aug 26 23:10:58 200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