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5月1日 星期四
鄧泰山獨奏會
最初,是昭曄告訴我這場演奏會的消息。那時,我壓根連鄧泰山的名字都沒聽過。
雖然喜歡聽音樂,從小也學古典鋼琴,我對於古典樂曲的知識仍然相當貧乏,更遑論認識古今中外的演奏名家了。去年在外科實習時因為日子太過悠閒,我重新拾起了已放下7年的琴譜。從熟悉十根手指頭開始,打哈農開始慢慢練。恰巧也是差不多的時間,焦元溥的奇書『遊藝黑白』出版,我便是從這本書開始認識鄧泰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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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生於北越的鄧泰山擁有八分之一的中國血統,他在戰亂之中邊逃難邊學琴,19歲時進入莫斯科音樂院接受正規訓練,3年後便在1980年的第十屆蕭邦鋼琴大賽(Frederick Chopin International Piano Competition)奪得冠軍。初出茅廬便揚威國際的好運卻是他沉潛的開始。鄧泰山獲獎後沒有立刻展開演奏生涯,反而回到莫斯科完成學業。學成後他仍受限於當時美蘇之間的情勢而只能在東歐國家演出。等他取得加拿大公民資格而得以到美國演奏時,已經是整整15年之後。造化弄人,當年同屆競藝的波哥雷李奇(Ivo Pogorelich)因為爆冷門沒有入圍決賽而讓評審阿格麗希(Martha Argerich)退席抗議,反而更受到注目。爾後波哥雷李奇風靡樂壇,成為一代傳奇演奏家之時,鄧泰山卻只能忍受著孤獨,默默地被世人淡忘。
在Youtube上搜尋鄧泰山的影片,最讓我動容的莫過於他的雙手。那優美的觸鍵,十指猶如花瓣綻放般地溫柔,彷彿『彈琴』這詞已經太過粗野而無法解釋他的動作。可畏的是當年鄧泰山只有22歲,正是適合沉醉在濫情風格的年紀,但琴音卻十分含蓄精緻。
4/27這天晚上的音樂會曲目大致分成兩部分,上半場是比較冷門的兩套組曲:孟普『歌與舞』和拉威爾『鏡』;下半場則是鄧泰山賴以成名的蕭邦曲集,而且無論是敘事曲、詼諧曲、圓舞曲、夜曲,全部都選最最最最芭樂的那幾首。這些年我漸漸養成習慣在音樂會前要先做功課,這晚上半場曲目功課不好做,常常聽著聽著就分心了;下半場相反,因為太芭樂了,所以簡直不用做功課!
開場琴音一下,圓潤且明亮的音色便嶄露無遺。明明是顆粒分明的敲弦樂器,他卻能彈出銅管溫暖的音質與弦樂綿長的音型。手指的動作更是從容優雅無可挑剔。從鄧泰山的出生背景與生平可以推知,他的謙虛與低調多少影響了他的琴風, 「炫技」絕對和他沾不上邊的。這樣一位沉穩的唯美派鋼琴家正適合上半場靜謐的曲目。我最喜歡『鏡』的第3首『孤舟』,音量不大卻層次分明,同時處理多種觸鍵,描摹著湖水、小船、微風、流雲等形象,足見他的功力。
鄧泰山對於音樂的詮釋極為細膩,樂句線條甚至比女鋼琴家更為陰柔(也可能是女性演奏家們必須證明自己的能力,所以被迫表現得比本性更豪邁)。我之前就好奇他這樣的風格是不是比較適合小品,在大曲子中可能太軟了?
事實證明小曲子真的彈得比大曲子好!而且好很多!不過可能也和他晚上心情不好有關啦。尤其是Waltz,情緒跌宕有致又律動感十足,聽得我好想回家就練它。而敘事曲與詼諧曲就顯得有些不平衡,尤其這兩首已經紅到聽眾腦中都有示範帶,任何閃失都休想逃過大家的耳朵。我對於他謝絕暴力的音量節制沒有意見,但是踏板的使用不太認同。原本就已經夠飽的琴音再加上踏板過長,就好像對著印象派畫作打上柔焦一般,什麼空隙都沒了。而且從幾次重複的段落中可以聽出來,他是故意彈這麼黏的!
我一邊聽,就一邊想起『遊藝黑白』中鋼琴家陳毓襄說的話:「對於一個鋼琴家而言,大量的曲目必須在很小的時候就學會,然後讓它們隨著你一起成長。」我在想,當錯失時勢的鄧泰山一個人在琴房品嘗孤寂時,這些最基本的曲目在指間反覆流過,是咀嚼出怎樣的況味呢?當年他以過人的稟賦駕馭這些作品,但回頭與樂譜對坐,長久凝視,他琢磨了多久才從裡頭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呢?那些在我們年幼時埋下的種子,像唐詩、論語、莫札特、忠孝節義…..也蔓爬成美麗的花園了嗎?
安可曲是夜曲No.2(就是娛樂金魚眼裡頭宮千歲小姐每次眼角帶淚時的配樂啦),算是中規中矩,我是覺得安可這首未免太省力、太沒創意,不過昭曄倒是很感動,因為「已經聽過太多人毀掉這首曲子了」!彈完這首安可之後大燈就亮了,擺明了趕人~ 鄧先生臉這麼臭,看來也不用去要簽名啦!可是聽說後來還是有簽,哭哭……
散場後趕著回台中,只能跟昭曄、龍、還有宛容小聊一下。小時候一起玩的朋友,以前總是注意著「你彈了什麼曲子,我怎麼還沒彈到?」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問題(可能只有我注意啦~)。現在少彈了,不比了,耳朵裡才真正聽進了「音樂」。
嗯,對了~ 後來才知道孟威有去,還有看見我。還有嚴俊傑也有去,不過沒看見我(廢話!我算哪根蔥!)。想想嚴俊傑跟我同年,現在已經不能算少年鋼琴家了,真是時光飛逝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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