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底的某一天,因為聽陳小霞的mini concert,所以去了久違的華山藝文中心。想想每天上班下班都會坐公車經過這裡,但上次走進去已經是大學畢業前的事情了。因為是廠房倉庫改建的緣故,這個藝文中心在空間上顯得格外奢侈。尤其地處忠孝東路與八德路之間,對照著來來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忙碌地上班下班上學放學,更彰顯了這個藝文中心與週遭的衝突性。
手工藝小店鋪、展演中心、小劇場、幾米特展…彷彿一個不屬於台北市的悠閒生活正在這城市的心臟潛伏著。漫步其中,忽然想起了馬路上的安全島。佇立在水泥叢林的車水馬龍之間,卻總是栽種著用新修剪維護的花木,安全島的美感,往往也是這樣的唐突!或許這樣的藝文中心,也像是生活的安全島,在橫衝直撞的戰鬥式生活中有這樣一個地方作為緩衝,也許能夠減少精神生活上的頭破血流。
陳小霞是風格獨具的創作者,低調的她有著一頭黑瀑般披肩的長髮與一張稜角分明的臉孔,在樂壇耕耘超過30年,創作力依舊旺盛。陳小霞沙啞的歌聲裡有種口白的特質,但又和李宗盛那種韻腳工整又用字精確的剖析式口白不同。陳小霞的作品比較私密,「坦白」是她迷人之處。37歲才發表自己的第一張專輯,那時她的作品已經非常成熟了。身為作曲者的她譜出暢銷曲無數,身為歌手的她雖然絕不算暢銷歌手,但同樣擄獲不少人的心。這次在Legacy舉辦個唱,門票迅速銷售一空,便是最好的證明。
演唱會大致分成兩部分,上半場唱自己專輯裡的歌,下半場則是她寫給歌手們的作品。或許就像她自己說的,有些歌寫出來了也不知道可以給誰唱,收在抽屜之後過了幾年變成自己來唱。這些「不知道給誰唱」的歌大都非常有個性。比如中板的『暗舞』,詭祕的『暗夜』,淒清的『聽歌的人』…等等。陳小霞特地花了點時間介紹『查無此人』這首歌,講她曾一度想要去找人催眠,回去看看小時後的自己,或許可以替未來找到一點答案。這個想法講給作詞人姚若龍聽了之後,過幾天便跑出了這首『查無此人』的歌詞。後段的歌詞很有殺傷力:
##ReadMore##查無此人 他們說查無此人 青春只剩一段未完的愛戀
偶爾像被風捲起的黃葉 落在心口上像一滴 被忍住的淚
我們每天在塗改昨天的自己,這是無可避免的事。「查無此人」也許不見得是壞事,但思量起來也確實讓人惆悵。
陳小霞寫出的金曲太多,而且支支芭樂!這麼一個歷經滄桑的女子,卻是當今歌壇純愛曲風的舵手之一,想想也頗有趣。老歌如孟庭葦『你看你看月亮的臉』,新歌如郭靜『下一個天亮』,梁靜茹『瘦瘦的』被她唱起來毫不彆扭。只是想想這女人半小時前才唱完那鬼氣森森的『暗夜』,不免擔心她會人格分裂啊!連續兩首由施立填詞的歌:楊乃文『祝我幸福』,陳奕迅『好久不見』串在一起,那意境真是慘絕人寰!黃鶯鶯『情雪』和王菲『撲火』則是意料之外的曲目,能夠現場聆聽實在教人振奮。陳小霞在段組曲的演出中一口氣演繹了十幾首歌。也許正如她所講,歌一旦交了出去,就有了自己的生命,不再屬於作曲者。因應著編曲與歌詞意境的轉換,有些歌也不再適合當初創作者的心境。其實聽得出她唱來有些吃力。正規曲目最後一首歌是她第一首的台語創作『傀儡尪仔』,當年也因為這首歌的demo開啟了她當歌手的契機。激越的音樂表情在她的創作中難得一見。陳小霞說了,當初她在唱片公司製做部門工作,為了創作,只好犧牲睡眠時間來寫。因為她是一個「每天都要寫歌」的人。聽『傀儡尪仔』,彷彿可以看見那個依靠著創作尋找出口的女子,憑著音符一筆一筆開鑿出生命的旋律。在這樣的作品面前,那些小情小愛的歌曲就顯得不痛不癢了。
演唱結束,離開Legacy,沒幾步路便跨出了華山藝文中心。雖然是接近午夜時分,台北的街頭依舊喧鬧。轉頭看,回想剛才在這座安全島裡頭,有30年的音樂生命,有3小時的感動匯聚,有人唱得忘我,有人聽得入迷。戲散燈熄,在這城市依舊顯得匆忙的夜色裡,我感到特別地平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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